房門吱嘎一聲推開，一個婦女的聲音響起：“你這個爛貨，把自己裝成新娘子，我呸！你不是想偷漢子嗎？今天，我就把你送到那個地方，讓你好好嘗嘗男人的滋味。”

葉知秋知道她是方如的婆婆，也不吭聲，只是把腳微微縮起來，免得被她看出端倪來。

其實方如婆婆在氣頭上，哪會分辨得出來，何況她也根本沒想到他們會出這一招。她見他既不作聲，也不起身，嘲諷說：“怎麽，你真把自己當成新娘子了！要不要我把你娘家人叫來，讓他們送你一程？你這個騷貨，快走。”

說著，她拽住葉知秋的衣袖，要把他拖出去。

葉知秋想，我的身形比方如高多了，一起身不就被你看出來了嗎？想著，他肩膀處略一用勁，將她撞個四腳朝天。

方如婆婆勃然大怒，掙紮著起來大叫：“你個騷貨裝什麽正經！我叫你安分守己，你在外面偷男人。我給你找好男人，你卻賴著不走。怎麽的，你還要上轎錢哪？我給你，我給你！”

她咆哮著朝葉知秋打來。葉知秋透過紅頭巾的下擺，看清她的來勢，用腳輕輕一勾，啪嗒一聲，方如婆婆摔了個狗啃泥，一時間爬不起來了。

妓院的老鴇聽到裏面吵鬧，扭著腰肢進來，看到葉知秋正坐在床沿，而方如婆婆卻在地上撲騰。

她忍住笑，攙扶起方如婆婆，說：“哎呀，你們婆媳倆有什麽好吵的，你巴不得轟她走，她也巴不得離開這裏，現在馬上就要分開了，應該高興一些才對嘛！”

方如婆婆想想也是，恨恨的說：“她現在不是我家的人了，交給你處理。這種騷貨，多跟她待一會，我身上也要沾滿騷味了。”

老鴇笑著說：“好，你先去外面，我隨後跟她出來。”

方如婆婆拍拍身上的灰塵，又揉了揉膝蓋，一瘸一拐地走出去。老鴇笑瞇瞇地在葉知秋身旁坐下，象農民挑牲口似的，仔細看了看。

心想，她婆婆說她小巧玲瓏，怎麽看起來身形有些高大呀？一定是那婆娘想多賣點錢，故意騙我的，我找她說去，要她退些錢。

轉念一想，個子大些怎麽了，經得起折騰。那些小娘們，三天兩頭說腰酸背痛腿抽筋，動不動就告假休息。那她這種身板多結實啊！人家一天最多接三、四個客人，再多就吃不消了。象她的話，一天十來個應該不成問題，那不就成了我的搖錢樹了嗎？

哈哈哈，今天是撿到寶了，不知道人長得怎麽樣，別歪瓜裂棗似的，那樣白送我，我也不要。

她伸手去掀蓋頭，葉知秋沒等她完全揭開便拉了下來。

老鴇看了個大致面貌，心中樂開了花，這娘們大大的眼睛，線條分明的嘴唇，高聳的鼻梁，俊俏的臉龐，羞答答中透露出一股英氣，女中有男相，實在是妓女中的極品啊！

老鴇對葉知秋是一千分、一萬分的滿意，她摟住他的肩膀說：“方姑娘，你長得實在太俏了，客人們肯定喜歡。今天已有客人將你預定了，我們走吧！”

葉知秋很不自在，縮了縮肩膀，壓著聲音說：“我嫁到她家時，是花花轎子擡來的。現在出她家的門，難道就悄無聲息地走人？你告訴她，如果沒有花轎，我就算死，也不會離開這房間一步。不是我擺譜，我是實在咽不下這口氣。”

他倒不是故意刁難方如婆婆，只是他身高馬大的，在院子裏轉一圈，哪還不露餡。

老鴇沒有想到這個關節，滿以為用黃包車一拉就完事了，現在她提出這個要求來，倒是犯難了。其實這個要求並不過分，如果她是改嫁，不但要花轎擡，還有吹鼓手奏樂呢！可她去的是妓院，她婆婆再三強調要低調，不要走漏風聲，她們丟不起這張臉。就算自己答應，她婆婆未必同意。

她想了想說：“我說方姑娘，你婆婆這人雖然刻薄，但畢竟是婆媳一場，我們不要跟她計較。這樣吧，以後若有人看上你了，想娶你過門，我拍胸口向你保證，我一定請八擡大轎，再請吹鼓手，風風光光地把你嫁出去。”

葉知秋哪肯依她，堅持不走。

老鴇無奈，只得跑到院子裏同方如婆婆商量，要她雇頂花轎來，錢由自己出。

方如婆婆也不同意，她們夫婦倆私底下做這事，連傭人也特意差使出去，生怕人家知道一點半點。如果消息一傳出去，那丟臉不說，還會被別人指著脊梁骨罵。這花轎一擡，且沒有迎親的人，那不就暴露了嗎？

老鴇夾在兩頭中間左右為難，如果‘她’姿色平庸，她早就拍拍屁股走人，管你娘的愛去不去。可這種人中極品若被別的妓院搶走，那自己醉青樓的生意，還不被拉走了？

她左思右想，提議雇頂小青轎來，說‘她’走親訪友去了。方如婆婆想了想，只得答應下來。

老鴇又跑到房裏做葉知秋的思想工作，葉知秋只要能掩飾自己就行，什麽花轎、小青轎，那倒不在意。

他說：“既然這樣，那小青轎也可以。不過這轎子要擡到房門口，我不想再踏她家的路了。”

老鴇眉開眼笑，說：“行，就依你。”

一會兒功夫，葉知秋便坐上小青轎出門，他通過轎子的布簾看到方如公婆在朝自己吐口水，嘴裏罵罵咧咧的。他也朝他們吐口水，而且吐得又快又多，一直吐到口幹舌燥，這才罷口。心中暗罵，你們兩個不知廉恥的老畜生，竟幹出這種荒唐卑鄙的事，你們不得好死！

妓院稍有些遠，葉知秋身子又重，可把兩轎夫累壞了。深秋季節，他們還是滿頭大汗，心中均想，這小媳婦怎麽死沈死沈的，難怪她公婆要把她賣掉，這人一定是飯量太大，他們供養不起了。

到了妓院，門口已等著一大幫人，有妓女，也有嫖客。見葉知秋下轎，他們簇擁下來，想看看新來的姑娘長得怎麽樣。

葉知秋哪容他們觀看，本來是老鴇牽著他的手進去，現在反而是他牽著老鴇進去。

老鴇想，這小媳婦守寡多年，一定是憋壞了，都已經迫不及待了。

她笑著叫人安排酒席，又請來預定的嫖客，讓他們先行吃飯，然後開張營業。

嫖客看看葉知秋的身板，心頭有些不樂意，說：“媽媽，你怎麽介紹這麽個貨色給我。你看她粗手粗腳的，哪有什麽味道？”

老鴇用手絹拂了下他的臉，笑嘻嘻地說：“徐老爺，這你就不知道了。象她這樣的人，身子有勁，能很好的配合你。你別看那些身材嬌小的很順眼，其實她們是中看不中用，蹦噠幾下就沒動靜了。”

旁邊的人不樂意了，一人說：“媽媽，你怎麽這樣埋汰人家呀！象我這樣的身材，什麽樣的姿勢擺不出來，能上能下，倒順都行。象她這樣的，若是到客人上面，可別把人給壓垮了。”

“是啊，是啊！”旁人紛紛附和說：“象她這種人，只適合在下面幹躺著，任由別人耕田，那多沒勁啊！”

“去，去，你們懂什麽！”老鴇見手下的姑娘們拆她的臺，不禁有些發急，轟開她們對徐老爺說：“徐老爺，你別聽她們瞎說，她們希望你照顧生意，故意把她說得如此不堪。我跟你說，這人是我千挑萬選才找到的，你這一趟嘗到甜頭，以後就會每次都找她。你看看，俊不俊、俏不俏！”

她把葉知秋的蓋頭挑開了些，讓徐老爺瞧瞧。

徐老爺一看，模樣真是夠可以的，女兒家身上，還帶著三份英姿，實屬罕見。他原先的十分不樂意立馬變成了七分滿意，拍了下桌子說：“好，我就嘗嘗鮮。要是令我滿意，我另外再加錢。哎，姑娘，怎麽稱呼你呢？”

葉知秋光想著如何讓和尚來找自己，沒料到莫道行人早，更有早行人。

順從他？那是萬萬不可能的，想想都惡心死了。那怎麽拒絕他呢？說自己賣藝不賣身？也不可能。自己能有什麽藝可賣的，除了能表演套路拳外，只能念經誦佛了，估計這兩樣人家不稀罕。

他腦子飛速地轉動著，沒留意徐老爺說的話。

徐老爺又問了遍，見他不回答，便笑了起來，說：“你們看，她不好意思了，連名字也不肯告訴我。這麽羞答答的姑娘，想想都帶勁。媽媽，把酒席撤到廂房去，大庭廣眾之下，人家姑娘抹不開臉面。小美人，我們去裏面好好聊聊。”

說著，他拉著葉知秋的手，輕輕的撫摸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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